第四十二章 似乎是有了心魔
次日清晨，刚从白水竹村斩妖而归的师徒本想着能休息休息。
可刚踏入诸子豪家的庭院就看到眼前诧异的一幕。
“亏我还以为你是神仙！神仙个屁！”被俊俏侍卫压在身下不断挣扎的赤脚少年怒目圆睁，“你还我爷爷！”
被赤脚少年死死盯住的锦衣少年瘫坐在地上，在他的双腿之间还有一把生锈的柴刀直勾勾插入泥地数寸。
那少年再没了先生离开前的半分神气。
布满血丝的眼球含着泪花，聒噪的他如今一反常态，半个字都吐不出来，满脸只剩下自责与悔恨。
“诸子豪，你先冷静...”
“我冷静你妈！死的不是你爷爷！你他妈当然冷静！”
被骂了个狗血淋头的李芷若咬着下唇，立马默不作声。
“你怎么还乱骂人！”压在赤脚少年身上的俊俏侍卫为自家小姐打抱不平，“又不是小姐害的你！”
“我爷爷死了！死了！你爷爷死了你能冷静吗？要我冷静？我很他妈冷静！你快放了我！我要为我爷爷报仇！”
“你要是再敢平白辱骂小姐...”
俊俏侍卫昨夜憋了一肚子怨气没地方撒，这深山愚民可不是刘府少爷那般不能打骂！
“信不信我拔了你的舌头！”
“他妈的...”赤脚少年被气的浑身打颤，“每个人都欺负我！我爷爷死了！再也见不到了！跟你们这些有钱人家比起来，我们他妈的命就不是命吗？”
“谁欺负你了！”
虽然李富贵非常非常讨厌刘元浩，但她还是想帮他说几句公道话。
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自己。
“是那妖怪害了你爷爷！你要报仇找他干嘛？找那妖怪啊！他之前还在森林救过你一命！你就是这样报答他的吗？”
“我！我，我...”
被怼的语无伦次的赤脚少年只得在地上痛哭起来。
见他不再反抗，李富贵慢慢放开了他。
“爷爷...爷爷...子豪没用，子豪帮不了你啊...”
赤脚少年猛烈的捶地，好像只有这样发泄才能让他好过一点。
豆大的泪珠滴落在地，贴着地面的脸上布满了灰尘和泥土，可他不在乎。
“谢...”
“别和我说话！”
李富贵看都不想看那个向他道谢的人。
锦衣少年的身上同样沾染了泥土，面对李富贵的反应，只是自嘲般苦笑一下。
走到赤脚少年身边想要把他扶起来。
“别他妈碰我！”赤脚少年一把打掉了那只伸向他的手，“我爷爷是不是你杀的，但是！是你的过失导致他被杀的！滚开！”
锦衣少年无助的看向李芷若，她也只是低着头，选择无视...
头一遭，刘元浩觉得自己真蠢...
只是因为无聊而去肆意伤害会帮助自己的别人，又因为这个无聊，间接害死了别人的爷爷。
但话又说回来，他没想过自己那颗沉静不下的玩心会伤害到别人。
从没经历如此逆境的他瞬间被禁锢其中无法脱身...
“心魔...”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先生看着锦衣少年的心魔产生，却并没有阻止。
这是他迟早会有的劫数，从顺境中长大的孩子是经不起敲打的，更何况这是他自己惹出来的祸端。
与其阻止干预，倒不如让他受到打击然后变得收敛一些。
顺其自然吧...
“大哥...”
跟着先生一同站在门框外的张问同样看到了眼前一幕。
先生没有拦住他，他也出人意料的没有选择上前去帮。
张问没有选择去帮的理由很简单，却和先生的观念不谋而合。
他只是单纯的觉得做错了事，就该受罚。
如果做错了事都不被惩罚，那谁还会去做对的事？
只会一错再错，错无止境，最终害惨自己也害死他人...
“你想帮元浩吗？”先生悄悄的对张问说。
“想...”张问却摇了摇头，“但不帮他才是帮他...”
“善！”
先生喜出望外，才堪堪少学时龄便能领悟如此道理！
逆境成长的孩子一旦走出逆境就能领悟许多常人所无法领悟的东西。
“我们进去吧。”
“好。”
注意到先生他们后，第一个跑来的是满脸伤心的锦衣少年。
“先生...”丧气少年迷失在成长这片汪洋里，他需要一座能指引他方向的灯塔，“我做错事了...很大的事...”
“我知道了...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先生明白，这劣徒能否悟道就看自己如何疏导了。
“你都知道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连道歉的机会都没有...”
丧气少年苦闷着未干泪痕的脸，张问还是头一次看到他如此模样。
“如果只是道歉就能收回自己带给他人的伤害，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那未免也太高看道歉两字的份量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我...”
先生耐心的等着刘元浩，等着他把话说完，可‘我’了半天，却沉默了。
“你现在该想的不应该是如何去道歉，如何让别人原谅你...”先生语重心长的对他说。
他得赶紧多说两句！能让刘元浩听进话的时候可不多啊！
“而是该想能不能补救，能不能挽回，一味的懊悔只会错失改错的机会。”
一席话下来，刘元浩若有所思，他很聪明，就是总不用对地方。
张问也聪明，还用对了地方！就是紧绷了些...
如此对比，先生自然更加喜欢张问，强行忍住了脑海中想摸摸张问脑袋的念头，先生看向趴在地上哭泣的赤脚少年。
“诸子豪，”先生来到赤脚少年身边，把他扶起，“带我去看看你爷爷。”
来到里屋的床边，先生看到了躺在上边的白胡子老人。
老人面容沧桑，瘦骨嶙峋，深陷眼窝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天花板，死状并不好看。
之前感受到的那股妖气消失了，好在老人死时没什么痛苦。
是那个树妖干的...
白水竹村自己在结界中斩杀了它，以为这样就能彻底断开它和老人体内树妖分身的联系。
没想到还是被它感应到分身，让它给跑了。
本想着斩杀本体之后再用仙法将老人体内的无意识的树妖分身剥离，还是失算了。
“先生！”赤脚少年心如死灰，但还是抱有一线希望，“我爷爷还有救吗？”
“白水竹村我们去过了，”先生没有选择回答他的问题，但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只有一只树妖和满村的死人，你的爷爷被那树妖当做了容器...”
先生于心不忍，他的爷爷已经不可能救活了。
文山村除了那些连妖怪都不感兴趣的等死老人，已经名存实亡了。
“我不会让那妖怪跑了的，等斩杀了那妖怪，我们就动身离开这里；好生安葬你爷爷，然后跟我们走，以你的技艺，我可以帮你在京城里谋份差事。”
赤脚少年只是呆呆的看着床榻上的老人，一言不发。
“先生，”在门外等待的李芷若神情黯淡，看到推门而出的先生立刻上前请罪，“学生芷若辜负你了...”
“怨不得你们，”先生叹息一声，“就算你们能抓到那妖怪分身他爷爷也活不了多久，最多能和那孩子道别，这是定数。”
即便这样，李芷若还是垂头于自己连师父交代的第一个简单任务都做不好。
一旁的李富贵也看在眼里，心中自责。
都怪自己连几句恶语都容不下...
...
刘元浩的这一场感悟，从清晨到日落，整整两个时辰！
连先生都没料到，又不是修士悟长生大道，为什么要这么久。
本以为稍微想想就能完事，没想到硬生生过去了这么久。
“我想明白了！我全想明白了！”
当刘元浩一脸颓废却满心欢喜的来找先生时，一旁的所有人都以为他疯癫了。
“你想明白就好。”
这小子想明白了什么？
“嗯！”
嗯？嗯个屁啊！你倒是说说啊！
“讲讲看。”先生眼角跳动。
“我把剑法第六式悟出来了！”
妈的！不是在想道理吗？怎么跑去想剑法了？
先生伸着脖子，想从他脸上看出字来，却只看出了潜藏双眸深处的剑意。
难道这厮真把第六式悟通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