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谁也没听见它在喊什么

    石纹室里空旷无声，墙上镶嵌的光符已转为低频感应模式，只在有语言出现时才亮起。

    禹明棠站在书桌前，背对着门。

    他没有开口，焰璃也没有出现。

    直到一团极微弱的火影在门缝处悄然溢出，如同星尘落入安静的房间，不带炫光、不扰结界。

    “你来了。”禹明棠低声说，像是在确认什么不是幻听。

    焰璃没有立刻回应，只漂浮在他三步之外，静静凝视着。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单独谈？”他缓缓转过身，眼神没有波澜。

    焰璃在空中写出第一行焰语：

    “不是因为你怕我。”

    “是因为你想知道，我是不是……和它一样。”

    他眯了眯眼，微微一笑，却笑得冷淡：“你也读心？”

    “不是。”焰璃很快浮出回应：

    “我只是听得出——你说话的时候，有些词，是停顿后的。”

    “那些词，就是你不想说，但想让我听懂的地方。”

    禹明棠沉默了片刻，随后在石桌前坐下，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十年前，我还不是神秘事物调查处的专员，只是个跟着巡组出勤的学徒。”

    “那年夏末，我们接到报告，说南方边塔发现了一种‘不安定咒语聚合物’——当时还没人敢叫它魔法体。”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窗外：“它是火。”

    “没有具体形态，没有攻击记录。但会在某些时间点……发出一种低频响音，像在说话。”

    “有学者认为那是魔咒残语，有人说是人类记忆的魔法映射碎片。”

    他笑了，笑得苦涩：“我们当时……太想知道它想说什么。”

    焰璃火光微动，她静静地等待，不打断。

    “我们用了三周，用心灵咒、翻译纹、情绪脉络共振——最后，它终于在一次接触里，拼出了完整的五个字符。”

    他抬头，看着焰璃：“你知道它说了什么吗？”

    焰璃缓缓写出：

    “我不是……在烧你们。”

    “我是……在喊话。”

    禹明棠轻声：“可最后那句话——毁于溃散。”

    “它试图表达情绪，但被情绪本身点燃了。”

    “它爆了。不是自毁，是……溢出。”

    房间静得只能听见墙上风纹震荡的细响。

    禹明棠忽然垂下肩：“我最后复查了所有记录，也把它残留的焰语投影读了不下百次。”

    “我们都错了。它不是危险。”

    “它只是太慢，太晚，太不确定自己可不可以被听见。”

    他闭上眼，声音发涩：

    “我太迟了。”

    “我们都太迟了。”

    焰璃轻轻飘近，没有靠得太近，只将火影倾向他一寸。

    她慢慢写出一行焰语：

    “你怕的不是它。也不是我。”

    “你怕的是——你当时已经听见它了，却什么都没说。”

    “你不是怕火。”

    “你是怕你其实能救它。”

    她停顿了一下，又补上一句：

    “那不是你该一个人承担的沉默。”

    禹明棠望着那行焰语，眼神微颤。

    他低声道：“你知道它最后留下的咒纹是什么样吗？”

    他比出五指宽的图案：“像一个破开的句号。”

    焰璃笔迹轻动，在空中慢慢写出：

    “它最后一句，其实是：

    ‘我不是在烧你们……我是在喊话。你们在听吗？’”

    她停顿了一下，像在确认那句是不是他想听见的版本。

    禹明棠闭了闭眼，良久，低声说：

    “我听见了。”

    他没有立刻离开。

    只是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日出前微红的天光。

    “你让我重新想起一件事。”他语气平静却有一丝微妙的情绪：

    “我们用火点亮世界，却从不敢相信火也会冷，火也会哭。”

    他回身，看着焰璃：

    “我不答应你什么，也不保证我不会再反对你。”

    “但我会记得一句话——有些火不是燃烧，是在喊话。”

    他离开前，焰璃浮出最后一行：

    “谢谢你，让我听完她没说完的话。”

    夜里，《火语未应录》缓缓展开。

    这一页比任何一页都安静，没有烈焰感。

    焰璃写道：

    “今天，我没有为我自己辩解。”

    “我说的话，是为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她’说的。”

    “那个她，最后没来得及说完一句完整的话。”

    “我替她说了。”

    末尾是一行极细的焰语：

    “她可能也只是想有人等她说完。就像你们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