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残炉照夜明

    卯时的鸡鸣撕开晨雾，陈青河握着半截断刀蹲在灶膛前。昨夜烧剩的炭灰里埋着块暗红铁片，那是玄器宗老者袖中落下的物件，此刻正泛着诡异的青芒。

    “河娃子，把药渣倒去后巷。“老铁匠的枣木杖叩在门框上，独眼却盯着儿子衣襟里露出的玉牌边缘，“今日莫生火，炉膛该清灰了。“

    青河应了声，掌心铁片忽地发烫。他假装弯腰拾柴，瞥见铁片边缘细如发丝的云雷纹——这分明是玄器宗内门弟子才用得起的星陨铁。昨夜那老者，绝不只是外门执事。

    药渣倾在墙角时，几只灰雀扑棱棱惊起。青河瞳孔骤缩：残渣里混着几缕金丝，正是昨日老参遇血所化。他蹲身用树枝拨弄，金丝竟如活物般钻入土中，须臾间抽出一簇嫩黄芽苞。

    “这是......灵息草？“少年想起药铺先生讲过的仙家轶闻，冷汗顺着脊梁滑落。怀中玉牌突然震动，震得他心口发麻。

    灶间传来瓦罐碎裂声。青河冲回铁匠铺时，见父亲瘫坐在翻倒的药碾旁，枣木杖断成三截。老铁匠枯瘦的右手攥着块焦黑兽骨，正是昨夜老者遗落之物。

    “爹！“

    “跪下！“老铁匠的独眼泛着血丝，声调是二十年未闻的凌厉。青河双膝砸在青砖上，听见兽骨在父亲掌心发出蜂鸣。

    檐角铜铃无风自动。老铁匠扯开左肩补丁，露出道蜈蚣状的旧疤：“十五年前北漠狼骑破关，玄器宗三十六护法驰援青阳镇......“他指尖划过疤痕，“这是被紫霄阁的蚀骨爪抓的。“

    青河喉头发紧。父亲从未提过参过军，更别说涉及仙门恩怨。老铁匠突然剧烈咳嗽，掌心血沫染红了兽骨裂纹：“那老道临终前，可曾说过紫霄二字？“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马蹄急刹声。三个戴斗笠的黑衣人立在晨雾中，腰间佩剑缠着粗麻布。为首之人屈指轻弹，铁匠铺门板轰然碎裂，木屑擦着青河耳畔飞过。

    “老丈可见过这个？“黑衣人亮出块青铜镜，镜中映着玄器宗老者的脸。青河怀中的玉牌突然发烫，青铜戒隔着衣料在他掌心烙出饕餮纹。

    老铁匠突然暴起，断杖戳向黑衣人咽喉：“河娃子，跑！“

    青河被父亲推出后窗的刹那，瞥见黑衣人袖口暗绣的紫色云纹。青铜戒骤然收紧，戒面“叁“字化作流光没入他眉心，十里外的山道突然在眼前纤毫毕现。

    身后传来金铁交鸣声。青河赤脚踏过溪石，怀中玉牌指引着方向。他不知自己怎会识得这些荒僻小径，仿佛有双无形的手在推着脚步。

    日头西斜时，少年蜷缩在山神庙供桌下。掌心青铜戒泛着微光，映出戒面新浮现的“贰“字。白日种种走马灯似的在眼前回放：父亲肩头的紫霄阁伤疤、神秘出现的灵息草、黑衣人袖口的云纹......

    “喀啦。“

    供桌突然塌了半边。青河滚出藏身处，正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竖瞳。丈许长的花斑虎伏在殿前，口中衔着半截染血的麻布衣料——正是黑衣人裹剑的粗麻布。

    花虎甩头将布料丢在他脚边，转身隐入暮色。青河哆嗦着展开布料，内侧用血画着歪斜的箭头，指向西北方的孤峰。月光照在血迹上，竟浮出玄器宗的云雷暗纹。

    怀中的半块玉牌突然与布料产生共鸣，青河耳畔响起老者临终的呢喃：“玄器......叩仙门......“

    夜枭啼叫声中，少年握紧断刀。青铜戒的饕餮纹咬破掌心，血珠滴在玉牌裂痕处，竟凝成道微不可查的金线，遥遥指向群山深处。